第一章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辩解什么,但最终只是颓然地闭了闭眼,浓密的睫毛在他深刻的眼窝下投下一片绝望的阴影。他无法反驳。他所有的行为,都在印证着我的嘲讽。
手术……还顺利吗他避开我的目光,生硬地转移了话题,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顺利
一股冰冷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。我强行将它咽了下去,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味道。身体深处的坠痛似乎在这一刻骤然加剧,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无情地撕扯。我放在膝盖上的手,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,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。
托顾总的福,我扯了扯嘴角,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,处理得很干净。一个‘错误’,清除掉了。
沈瑾!顾承砚像是被我的话狠狠刺伤,低吼出声,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痛苦。他上前一步,似乎想抓住我的手臂,但手伸到一半,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。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煎熬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狼狈。别这样……别这样说话……
那顾总希望我怎样我迎视着他痛苦的目光,声音依旧平静,却字字如刀,感恩戴德地收下你的‘补偿’还是痛哭流涕地控诉你的无情我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,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,像是对他无声的嘲讽。顾承砚,我们两清了。
我将文件袋随意地放在身边的长椅上,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价值连城的财富,而是一堆废纸。撑着冰凉的椅面,我慢慢地、有些吃力地站起身。失血和手术带来的虚弱感让眼前阵阵发黑,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。
顾承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我。
别碰我!我猛地后退一步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被侵犯的尖锐和冰冷的厌恶,像一只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刺猬。那眼神里的排斥和憎恶,清晰地映在顾承砚骤然缩紧的瞳孔里。
他僵在原地,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,最终无力地垂下。那双手,曾签下决定我孩子生死的同意书。
顾总,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曾是我丈夫、如今却如同陌生人的男人,一字一句,清晰地宣告,从今往后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你对你‘责任’范围内的人负责就好。
我转过身,不再看他脸上那痛苦得近乎扭曲的表情。脚步有些虚浮,却异常坚定地,一步一步,朝着走廊另一端,那象征着彻底离开的电梯口走去。
身后,是长久的、死一般的沉寂。只有文件袋孤零零地躺在长椅上,像一座冰冷的墓碑,祭奠着刚刚逝去的生命,也祭奠着一段被彻底埋葬的婚姻。
电梯门缓缓合拢,将顾承砚凝固在走廊灯光下的、孤寂而沉重的身影,彻底隔绝在外。
——
三年后。
曼哈顿下城,Hudson
Yards崭新的超甲级写字楼顶层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哈德逊河在冬日午后阳光下泛着冷光的宽阔河面,自由女神像的剪影矗立在水天相接处,再远处,是曼哈顿鳞次栉比、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森林。阳光穿透干净的玻璃,洒满整个开阔通透的办公空间,空气里弥漫着高级咖啡豆的醇香和一种属于高效运转中枢的、无形的电流感。
沈博士,‘星海’三期在亚洲区的临床数据反馈回来了,初步效果远超预期!尤其是针对耐药性肿瘤的靶向清除率,比对照组提升了近一倍!穿着剪裁利落套装的金发助理Emily,难掩兴奋地将一份厚厚的报告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,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对眼前这位年轻女科学家的崇拜光芒,董事会那边已经沸腾了,催着我们尽快启动大规模多中心试验的方案!
我,沈瑾,从宽大的、线条冷硬的白色办公桌后抬起头。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光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