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冰冷的大手,颓然滑落,沉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,溅起几点微不可见的尘埃。
那双刚刚还费力地凝聚着最后一点光芒、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眸,如同燃尽的烛火,骤然熄灭。瞳孔里最后一点挣扎的光彻底消散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空洞的死寂。那层死亡的灰翳,彻底笼罩了一切。
他枕在她臂弯里的头,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道,沉沉地歪向一侧。
世界的声音,在那一刻,彻底消失了。
沈青禾所有的感官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。侍卫们惊恐的嘶吼、明玥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嚎、百姓的尖叫惊呼、羽林卫急促的脚步声……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。
她的世界里,只剩下臂弯里这具迅速冰冷、沉重的躯体。
他的头歪在她的臂弯,侧脸贴着她被泪水浸湿的衣襟,嘴角残留着蜿蜒刺目的血痕。那曾经锐利如鹰隼、也曾在油灯下温柔注视她的眼睛,此刻紧闭着,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皮肤上投下两道了无生气的阴影。他的身体很沉,沉得像一座崩塌的山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,却又感觉怀中空落得可怕。
她的一只手,还死死地按在他后背那几处狰狞的伤口上。温热的、粘稠的液体,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涌出,带着生命流逝的余温,浸透了他华丽的亲王吉服,也浸透了她粗糙的靛蓝衣袖。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,是她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气息。
而她的另一只手,却还停留在他的胸前心口处。指尖下,是那个小小的、被血污完全浸透、变得冰冷而僵硬的平安符。细密的针脚,隔着厚厚的血痂和湿冷的布料,依旧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指腹上。那是她当年,在风雨飘摇的茅屋中,一针一线,笨拙而虔诚的祈愿。
原来他一直戴着。
贴着心口的位置。
整整三年。
啊……
一声短促而嘶哑的气音,从沈青禾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,像是被生生扼断了声带。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,滚烫地砸落在他冰冷的脸颊上,混着那已经凝固的血污,蜿蜒而下,留下浑浊的痕迹。
她低下头,额头抵着他冰冷僵硬的额角。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无声地、汹涌地坠落,浸湿了他散落的鬓发。
为什么
为什么要在她终于死心、终于决定埋葬一切的时候,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,他记得用这样惨烈的方式,证明那三年并非她一个人的独角戏
阿木……
她喃喃地唤着,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,带着泣血的哀鸣,你醒醒……你看看我……你再看我一眼……
回应她的,只有死一般的寂静,和他身体里生命之火彻底熄灭后迅速蔓延的冰冷。
周围的世界似乎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。侍卫们惊恐地冲上前,试图将沈青禾拉开。
滚开!保护王爷遗体!
把这个疯女人拖下去!
粗鲁的手抓住了沈青禾的肩膀,用蛮力将她向后拖拽。
沈青禾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!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,猛地挣扎起来,死死抱住谢无咎冰冷的身体,指甲甚至在他华贵的吉服上抓出刺耳的声响!她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那些试图靠近的侍卫,眼神疯狂而绝望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,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。
别碰他!别碰他!
她的反抗在训练有素的侍卫面前显得如此徒劳。更多的侍卫涌上来,强行掰开她死死抱住尸身的手臂,将她粗暴地拖离。
冰冷的地面摩擦着她的身体。她被拖开一段距离,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石板上,怀中骤然一空。那冰冷的、沉重的感觉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刺骨、更加绝望的虚无。
她眼睁